2023/08/31更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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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長出想念的勇氣】在屬於手錶的位置刺上了你的名字
文章摘要:張老師月刊510期

調適哀傷,不代表非得忘掉離開的人。用一段愛與離去的故事,讓我們看見,想念也能帶給留下的人勇氣。
「心理師,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?我很擔心再度提起回憶會更哀傷,所以到底要談比較好,還是慢慢隨著時間淡忘比較好呢?」
我好奇問她:「什麼原因讓妳想問這個問題呢?」
「因為我很擔心在會談中談起他,我會更想念他,這樣我會越來越難受。」她認真地回應她的擔心。
她,是一位年約四十歲的女性。起初,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該會談,但旁人一了解她口中常說的世界上最了解、最疼愛她的先生已離世,知道她每日強忍著淚水工作,她身邊所有人都建議她來心理會談。向來堅強的她,總是活潑開朗、樂於助人,一直過著很滿足的生活,直到醫師對他們夫妻宣告壞消息。
當醫師對他們夫妻宣告惡性疾病,請夫妻都做好心理準備時,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,向來思緒清晰的她,心裡越來越亂,一直活在失去先生的恐懼裡,很擔心先生會撐不過病情。直到她不想面對的這一天,終於來臨了,當先生真的離去,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完全沒有任何力量。
接下來的每一天,她最擔心的就是太陽升起、睜開眼睛,面對新的一天,對她而言真的好漫長。
愛與離去的故事
我常常告訴她:「在這個會談空間裡,妳可以說任何想說的話,不一定要談失去先生的悲傷。」我期待能給她一份靜謐陪伴的氛圍,讓她放心表達,漸漸地,她談起了她先生。她在會談裡告訴我:「我真的好想他,世界上真的只有我先生最疼我、最了解我,我再也找不到這樣的人了。」她不斷地啜泣,表達悲慟的情緒。坦白說,每次到這種時刻,除了心疼及陪伴,並尊重她當下的悲傷情緒,我相信沒有相同經歷的人,很難理解這份悲慟。
於是我回答:「當然啊,妳一定很想他,聽到妳說他很疼妳,我想要多了解一點。」
每當談到她先生對她的照顧,她彷彿又成為過往經歷幸福的小女孩,她說自己是一個超級霸道、任性的女生,因為小時候在家裡得不到關愛,所以特別渴望組織一個幸福的家,她的先生很能理解這點,所以一直以來都很包容她那可愛的壞脾氣,當她終於實現夢想,老天爺卻把先生帶離她身邊,對她來說實在太殘忍。
她的世界真的崩解了,原本讓她感到幸福的人就這樣消失不見。往後每一次會談,她都會提到她與她先生的回憶。有次,她開始又像小女孩俏皮地說著和她先生從相識、交往到結婚,如何被寵愛的過程,我微笑著頻頻點頭傾聽。
她說:「我不怕妳笑,我都會故意跟我先生玩,他是一個會為我做很多的人,很有行動力、很老實,是個超級暖男,三餐都幫我顧好,但我就喜歡故意鬧這種人,喜歡惹他生氣、看他的反應。聽到這邊,妳是不是覺得我好折磨他啊,哈哈哈。」
她像極了被疼愛的公主講著與先生的日常,我心中也不免升起「原來這種浪漫劇情真實存在」的共鳴,她不須加油添醋,只需如實道來:她的先生便是如此溫暖,如何適當回應她的每個需求:「像我那個來的時候很不舒服,只要一個眼神撒嬌一下,他就自動去煮紅豆湯圓,煮完還會特別叮嚀我的胃不好,別吃太多,然後會給我個熊抱。」
「我看見妳在敘述的時候,臉上表情好幸福。」我這樣回應她。
「真的很幸福啊!」她很有自信地回答我。
當時間拉回到現在,我問她想念她先生的方式,她告訴我:「以前我出門前,都會在鞋櫃那邊跟老公說『我出門了』,現在我知道老公已經不在了,我會敲敲鞋櫃說:『老公,我出門了喔。』」
在每一次的會談裡,她花一半時間敘述著她的先生有多麼疼愛她,另一半時間她會流動她的悲傷,另外,我們也花了一些時間去談對於原生家庭的失落感。
大約十幾次會談後,她告訴我:「我每次想到我的先生,就感到一種陪伴的力量,依然覺得很幸福,我知道他希望我過得好好的。雖然有時候,我還是很難過,知道自己會永遠想念他,哪怕下輩子,都想跟他再結為夫妻。」
最後一次會談,她拉起手上的袖子,主動分享她在習慣戴手錶的位置,刺上了他先生的名字,她堅定且幸福地說:「以後不戴錶了,只戴著先生的名字。」
她告訴我,她心底明白這份哀傷永遠都在,雖然上天帶走了她的先生,也很想跟先生再一次擁抱、感受他的溫度,但現在想起先生的時候,她就可以看一下手上的刺青而感到安心,繼續有勇氣過著接下來的日子。
看著她離開的背影,我想起幾次會談間,看見她慢慢接納自己的哀傷,找到了一個想念先生的方式去好好陪伴自己。
故事後溫柔提醒
- 面對悲傷,找到想念對方的時間與空間
悲傷是一種很複雜的情緒,背後可能有想念卻見不到的失落、自責感,甚至有時候自己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。原本存在的人,卻突然不在了,我們很難接納這種空虛感,也會感到生氣但什麼都不能做的無力感,更有可能會失去活著的意義感。
這時候,我們需要給自己「想要想念對方就想念的空間」,每天準備一段時間跟讓自己安靜及安全的空間去想念對方,跟對方對話。告訴對方:「我好想念你。」如果你失去的是每天在同個空間相處的人,那碰觸對方的東西、抱著對方的衣物睡覺,都是能與對方連結很好的方式。
- 關於悲傷的時間
在這邊提醒,其實找心理專業並不代表要忘記對方,而是讓自己慢慢整理哀傷的過程,讓自己心裡更有力氣去面對現實的生活層面。
- 如何幫助身邊正在經歷失落的朋友和家人?
作者:江珈瑋,「我很欣賞貓咪的優雅及慵懶步伐,也常提醒自己要善待自己也善待他人,才會優雅。」
現職:童綜合醫院癌症中心 心理師 ■中華民國高考諮商心理師 ■台灣心理腫瘤醫學學會 心理專家認證